巨大的金色风暴在脚下旋转,流转着金色纹理的圆形大地扑面而来,让李力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。如此近的距离,看不到金星表面丝毫起伏,似乎是被圆形框架切出的平板图纸一般,即便如此,这种充满视野的巨型画幅,依旧冲击着李力的感官神经,让他下意识抓紧了樾樾的手。
当他僵硬着吸了一口气时,才发现呼吸依然平顺,那窒息感只是精神上的紧张。他张了张嘴,想要询问什么,却发现樾樾轻巧地回头,望向来时的方向。
他努力转了转身体,却发现无法转身,于是只好抓着樾樾的身子,努力将头向后转去。
他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蓝色弹珠。
“小时候,我总是感叹这世界太大了,从家到姥爷家需要坐一整天的车,每次妈妈都会在路上准备好多好多零食,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。大学的时候,要去北方城求学,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,家和学校之间的距离遥远得如同天涯的彼端。
“后来逐渐长大,跟着你在世界各地东奔西走,感觉世界似乎缩小了一点,但依旧还是那么大,只是在飞行车长途跋涉中,有你在我身边,就足够。
“随着我的精神力增长,能够覆盖的地方也越来越广阔,凡精神力所及之处都可以瞬间到达,距离不再禁锢我的脚步。但我不愿意用这种极简便的方法,我更希望跟在你的身边,慢慢地跨越山与海的距离。”
她深情地望着他,望着他脸上干涸的泪痕,和眼中化不开的浓情。
“直到有一天,我的精神力覆盖了整个地球,能够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,开始向天空蔓延。而当我终于只身一人离开地表,站在太空回望的时候,才发现我们所生活的地方,我们祖先世世代代守卫的家园,竟然如此渺小。
“我很害怕。
“曾经我是不害怕的,我不知道是为什么,心底总有无穷的力量涌出来。可是当我一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太空中时,我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,直到那时,我才发现一直以来给与我希望与力量的,是你。
“现在,我不害怕了。”
李力终于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,疯狂地亲吻上去,在金星与地球之间,在碰撞的奇点,在这漫无边际的世界。
良久,唇分,李力抱着樾樾地脸,缓慢而坚定地说:
“带我走。”
樾樾笑了,笑容绽放,遮蔽了恒星的光芒,却缓缓地摇头。
“金星会消失,地球上的一切魔法都会变成无源之水,最终消失殆尽。只有这个宇宙的科技能够代替它,也只有你能做到。”
“直到这个时候,你还是想着它。”
“因为,这是生我养我的家啊。”
。。。
当一个男人出现在西北实验室的门前时,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看到他匍匐在坚硬的地面上,嘶声裂肺地哭着,好像这世界上所有的快乐都离他而去,所有的痛苦、不甘、委屈和愤恨,混合在这声声嘶力竭的哭喊中。
这个男人,哭得像个孩子。
可是那个天上的女孩,终究还是笑着接受了她的命运。也是她所选择的道路。
她的周身开始亮起白色的光芒,越来越盛,最后竟将她完全淹没而看不清轮廓。下一刻,她动了,被金星的引力所捕获的她围绕着金星逐渐加速,在距离金星表面五百公里的太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弧线,如同一条长虹。她飞行的身后留下一道无法散去的白色轨迹,那是时间符文的痕迹。
此刻她以身为笔,开始绘制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符文。
可是,她此时的力量如此渺小,无法撬动整个金星,她深知这一点。但是她却有另一个能力,这个能力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,那是神的领域,当她触摸到这个领域的时候,才终于明白,或许这就是她自己的使命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她周围的光芒越来越盛,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,与此同时,一些微妙的变化也逐渐发生在她的身上。
她的身形变得佝偻,脸上出现了细微的皱纹并逐渐加深;她的皮肤从光滑变得松弛,星星点点的斑点和暗沉出现在了她的脸上;银白色的头发逐渐失去了光泽,终于在某一时刻,一丝灰白出现在了发根,并持续生长,最终侵袭了她全部的长发。
她终究还是借助了未来的力量。
没有人知道她的力量会在年老时到达一个什么样的高峰,但这样的力量却足以撬动了这颗行星。
白色的光路缠绕着金星本体,如同纷繁复杂的毛线球。当这颗毛线球一样的符文没有如同泡沫一样瞬息之间湮灭殆尽,而是从线头端开始缓缓消失时,她知道,魔法成功了。
平静流淌的时间之河,开始汹涌起来。
。。。
天临指挥中心。
代总指挥谢言大魔导师平静地望着大屏幕,一言不发。屏幕上的两个巨型星球正围绕着太阳做最后的追逐,参数在不停变动,图像也不停画出新的折线,只是这折线就像回光返照的生命一般后继无力。
他的身后站着上百人,和他一样正望着大屏,这些人里有国家的元首,也有政治团体的代表,他们奉命来到这里,等待人类的胜利,或是终结。
“二级报告,天临阵二级从阵体过热,需要冷却。”
“三级报告,存储能源汲取率远低于使用率,约一百二十秒后枯竭。”
“二级报告,受引力影响,同等功率出力降低百分之十一。”
一条一条报告在指挥之间流转,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谢言大魔导师,他依旧在观望。或者说,此时的他早已成为一个标志,即便拥有者代总指挥的名头。
随着报告的提交,指挥系统根据预案发布相关命令,一切都有条不紊,但所有人都明白,这只是人类的垂死挣扎罢了。
或许他们想表现出人类面对绝境的坚强,可是表现给谁看呢?
谢言大魔导师缓缓闭上了双眼,他无比希望天临阵成为金星撞击的撞击点,届时亿万吨的物质瞬间下压,他会在零点零零零零一秒被汽化,感受不到丝毫痛苦。